顽童四
【“参天大树的儿时，也不过只是一颗落在地上咚咚乱跳的种子。”】
第四章 兜帽衫和白衬衫
门一关就是一个多礼拜，王源家里沉默安静，周颖芝忙着备课写学期计划，王源无非就是被拘在家里看书弹琴写作业。他的暑假作业早就写完了，现在写的都是他妈给他每日布置的。
王源不知道别人家孩子父母都是怎么情况，反正他是羡慕死别人了，总觉得自己是最苦逼的。
苦逼的日子终于熬到了头，很快就要开学了。老师比学生提前开学三天，这三天对王源来说简直就是放风的时候。好不容易等周颖芝出了门，王源跳起来就冲到对门去砸门，激动的一腔心跳都鼓到了嗓子眼儿。
“王俊凯——快开门！”
结果王俊凯真的拉开门的时候，王源一个收势不及，差点一拳砸他脸上，幸亏王俊凯反应快，伸手擒住了那只小拳头，给他架开了，黑着脸说，“你叫魂啊！吵死了！”
王源眨巴眨巴眼睛，没管他的黑脸，有些认不得般上下打量眼前人，只见王俊凯一身白衬衫窄黑裤，一双蓝色运动鞋干净整洁，既有别于他平时在家黑背心大裤衩夹脚拖的惫懒，更是和黑夜里戴着兜帽护手跟小混混对打的样子完全相反了，简直是换了个人。
“你……”王源张张嘴，退后了两步，想问他去哪儿，王俊凯自己走出门带上锁，就说了，“我开学报到你不知道啊！”
“不是大后天吗？”王源看他说着就要下楼，连忙拽他的胳膊。
“你是小学部时间，我都初二了好吗！”王俊凯嫌弃地拍开王源的小爪子。
“哦这样啊…”王源好一阵失落，整个人都蔫巴了，松开手，呆呆地看王俊凯走下楼去，倒是王俊凯走了几步回头，看见小孩蔫头耷脑的样子，心生不忍，说了句，“你要没事，跟我一起去，反正报个到也就回来了。”
“！”仿佛叮地一声，王源整个人都被点亮了，欢呼一声转身带上自家门锁，溜着楼梯扶手就滑到了王俊凯身边。
“蠢！”王俊凯骂他一声，却无法控制自己嘴角的笑意。转身快步走在了前面。
大概因为衣着原因，王源画着哆啦A梦的短袖T后面还缀了红色的圆球尾巴，这么一蹦一跳地跟在单身插兜的王俊凯身边，看起来简直小了三岁多去。王俊凯没有兄弟姐妹，在外面一起混的也都比他大，难得身边有这么一个天真娇憨的，即便他面上凶，心里总不自觉要怜爱王源一些。
“这边等车，坐一站路。”过了九点多，太阳开始烈，王俊凯看王源额际滴下汗来，便扯住他往公交站台去。
到了公交站台俩人却发现都没带零钱，王俊凯兜里有张十块，就到旁边小店买了两根冰棍。王俊凯那边正找零呢车就来了，王源先跳上车请师傅等一等，回头去看王俊凯，骄阳灿灿，老旧的街，斑斓又斑驳的光影中，王俊凯朝自己飞奔而来，身上那一抹跳动着光晕的白衬衫，直从这片时空与浮生之中，跳进了王源心里。
王源那时候还不知道，就这么青葱少年的一瞬间，成为了他以后全部人生的支点，支撑他走过魑魅魍魉的迷雾，穿过彷徨徘徊的津渡。
车上并没有人，虽然终点站是水秀学校，从一至九年级总共也有将近两千学生，但生源都集中在以水秀新村为中心的附近几个拆迁还原小区，高年级学生大多不愿意跟早买菜晚遛弯的老年人挤公交。
王源咬着冰棍没多想就坐下了，王俊凯却没坐，手撑在扶杆上站在王源身侧的空地，居高临下的气势将王源整个人笼罩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以内，王源莫名紧张的心跳从刚才就没缓下来，此时愈发不受控制地急促了。他唆了一口冰棍上快滴落的冰水，飞速抬头瞟了王俊凯一眼。
王俊凯的样子是漫不经心的，眼睛看着窗外，公交车刚才超过了好些个人，都是他认识的，有几个是蛮要好的朋友，一个暑假疏于见面，王俊凯对朋友们还是有些想念的，他甚至显出少见的雀跃样子来，下车的时候对王源笑得也很开，“源儿，到了。”
王源突然就比他还兴奋了，哇哦一声跑下车，未及打量就对自己的新学校充满了喜爱之情。
中学部门口上方拉着红艳艳喜庆的横幅，上书“金秋九月 硕果飘香 天高气爽 开学快乐”，王源读懂了，觉得真不错，喜滋滋地跟在王俊凯身后去八1班认门。
王俊凯进教室报到的时候，王源在门口等，趴在走廊上眺望整个校园，对绿油油的操场和篮球架心生向往。
“哟，小老幺儿！”一个人影跑过去又退回来，大D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源回头，挺惊喜的看他，刚想喊一声“大D哥”就被大D捂了嘴，“我叫高铎，你别叫错了，我看你口型不像。”
“啊？”王源没明白。
大D凑近了些，看走廊里没人，才说，“K没跟你说啊，外面儿混的事儿，不能带到学校里来，这当初还是K立的规矩。”不过他自己说着，又懂了，拍拍王源的头顶，“哦对的，K不让你混。”
“滚蛋！别碰我头！长不高了要……”王源对他说的事儿兴趣不大，却很介意他拍自己的头，一爪子就挠过去了。
“嘿！这小暴脾气！”大D嬉皮笑脸仗着自己才十五就接近一米八的身高逗王源，跟逗小猫似的，把王源给烦得起初看到他的那点儿惊喜荡然无存了。
“学长这么闲？”王俊凯的声音突然响起，大D跟被点了穴似的一僵，笑意也尴尬了，转脸看看王俊凯，说，“刚才这个小朋友头上落了片儿叶子来着。哈哈～现在没了，我走了……”越说越干，赶紧遁走是正事。
王俊凯给了那个傻大个一个毫不留情的白眼。
“这是我弟，王源。”王俊凯身后还有三个人，都是他班上的朋友，王俊凯对他们介绍了王源，这三个人都对王源笑笑，很学生气的感觉，看起来和大D那种混的颇不一样。
王俊凯向他朋友们介绍了王源，却没向王源介绍朋友们的姓名，转身走在前面，跟朋友们聊事情。王源倒也没觉得什么，他也不过就是对那三个人粗略扫一眼而已，心上的注意力只在王俊凯身上，觉得王俊凯很厉害，和什么人都相处得来。
“学生会的事儿你真不答应？”
“我再想想。”
“老班都开口说了，我觉得你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咯！”
“麻烦。”
“嘿，王俊凯，你这就叫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到时候当了学生会主席，也好照应咱们班嘛！”
“去了也是副的，初三那个才是正的。”
“初三课重，还不是你管事，一样。”
王俊凯“啧”了一声，摆摆手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扭头看跟在最后的王源，小孩儿不知从哪里摘了个半青不黄的柿子，正放在鼻子底下使劲儿嗅，白嫩的脸上弥了汗意，双颊染绯，看起来遭了热，神情间却仍是孩子气的快乐。
“太热了，吃冰去吧，我请客。”王俊凯拎了拎自己的衬衫扇扇风，皱眉说了句。
那哥仨击了个掌乐呵起来，王俊凯趁势就转到后面去，弹了下王源的脑门说，“吃冰去咯！”
王源挥着那个青柿子欢呼，“好啊！”
王俊凯就说，“你胆子不小啊，第一天进学校就敢偷学校的柿子？”
王源慌忙把手一背，说，“我捡到的。”
“那也要交给学校知道不？”王俊凯看王源的反应，心里乐得不行，却一径唬他，“不然罚款，一个柿子五十。”
“我……”王源吓了一下，刚想求他别告诉别人，转念一想自己妈不就是老师嘛，就放了心，笑着说，“那我交给我妈去。”
王俊凯语塞了下，脑子一热，就说，“老师也不是所有的事都管好吧！你这个事归学生会管，不巧，你眼前站着学生会主席。”
明明还没落实的事，明明是自己没作好决定的事，仿佛仅仅为了看王源仰望他的眼神里慢慢浮上赞叹和崇拜，决定就有了最有分量的理由。
王俊凯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虚荣，撂下这话，转脸往前走。王源只当他是冷酷，小跑着跟上去，喊道，“你也太厉害了吧！”
吃冰的时候，王俊凯看了看时间，对王源说，“等会儿我们几个在外面吃饭，还会去学校大扫除，你呢？”
王源戳着自己的芒果冰说，“我得赶紧回家，我妈快下班了。”
王俊凯点点头，心里也知道会是这样，问，“记得回去的路么？”
“记得。”
这样说了，待王源在冰沙店门口摆摆手转身就走的时候，王俊凯就皱了眉头，忽而对朋友们说，“你们先去学校，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回去一趟马上过来。”
王俊凯三两步赶上王源，从后面按了下他头顶。王源一惊，回头看见王俊凯，惊又转喜，眼睛亮晶晶的，问，，“怎么啦？”
王俊凯撇撇嘴，兀自走到前面去，说，“你太蠢了，小心再被孟冬盯上。”
王源笑着抿嘴角，也不反驳。
俩人又是坐了公交车回去，一路无话，却又觉得很充实。王俊凯走到水秀新村的小区门口就没进去了，又叫住王源，让他下午到自己房间找一个黑色纸袋子，里面有要送他的礼物。
王俊凯说这话的时候语速很快，又不直视王源，王源半是没听清半是疑惑，待再问，王俊凯就走掉了。
王源揣着咚咚的心跳上楼，先敲王俊凯家门，跟王奶奶道了声打扰，说帮王俊凯找东西，就一头钻进了王俊凯房间。
那袋子很明显，就搁在王俊凯床头，王源打开一看，是一件叠起来的衣服，随着他伸手触碰到那衣料，脑子里瞬间明晰起来——原来是兜帽衫。
和王俊凯那件款式一样，全黑色大兜帽，区别在于背后印字是一个大大的R，这是独属于王源的代号，这是独属于王源的衣服，一瞬间的兴奋仿佛礼花砰然炸开，王源脸色都涨红了，抱着衣服连蹦带跳地跑回家去。
评论(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