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童三
【“扑面而来的风来自于你，是否我就能看到背对着我的你的样子。”】
第三章 黑夜中一起奔跑如风
王源跟着王俊凯与大D穿越了弯弯绕绕的小巷子到了一处小院落，一路上杂物众多，犬吠四起，远离了街道人群，满月在头顶遍洒清辉，脚步声踏着石板回荡，真像是行走在历史书中虚无的古村旧巷，王源被这种虚无感吞噬，心绪飘渺没有根底，只能使劲抓住王俊凯的胳膊抱在怀里，体味到一丝真实。
王俊凯只当他是害怕，咳了两声说，“好了到了，别怕了，我拉着你。”他被王源一路拽的身子倾斜，索性反手主动，把王源的手牵着，带进了老A家的院子。
是一处很小很简洁的院子，黄灿灿的灯泡悬在檐前雨搭下招着飞虫，一架落地扇摇着头，给或站或坐的三个人吹着凉风。
“回来啦？”坐在躺椅上的长发男生流里流气地叼着烟头，欠起半个身子迎着率先走进去的大D问，“怎么样？收拾了孟冬没？”
“没，把他手下五个喽啰胖揍了一顿，孟冬不知怎么的没进巷子里，害我跟K白等半天。”大D说着挤过去另一个坐在凳子上的男生身边，屁股使劲顶，妄图抢占良好的吹风圣地。
“你咋这烦！滚滚滚！”被挤的男生寸头虎目，高高壮壮不输大D体型，他一脚就把大D瞪开了，大D只好缩在凳子脚，苦哈哈像一条大狗，嘴里说着，“J你越来越不可爱了！”
被叫做J的男生不理他，长发男生也靠回椅子背，不再追问什么，转而去打量起跟在王俊凯身后探头探脑的王源来，笑着说，“老幺儿，你咋还带回来个女孩儿来啊？”
王源脸涨红了，踏出一步站出来，说，“什么眼神儿啊你！老子男的！”
“噗！毛儿长齐了吗还老子！”嗤笑起来的是一直站在长发男生躺椅背后吸溜冰棍的女孩子，个儿不高，扎双马尾，柳眉杏眼，瞪着王源像猫瞪着老鼠。她说这话王源还没反应，J就去凶她了，“小U你一个女孩子说什么呢！”
“哼！我说的不是事实吗？看他那小样儿，还自称老子呢！小子你几岁？”小U晃着双马尾走过来，衣服穿的倒规矩，粉红色一身运动短袖短裤，露一截雪白的小腿，走到王源跟前来，比王源高了半个头，就得意洋洋地冲王源扬下巴。
王源瞬间就能体会当初跟王俊凯第一回见面，自己不知轻重的挑衅落在对方眼中为何会激起他炸毛的脾性来了，这当真不是好能忍的事情啊！王源暗自咬了咬牙，到底顾念对方是女生，不想计较，想起来去找王俊凯，要个现在是什么情况的解释。
王俊凯正蹲在檐下一个泡沫箱旁边，扒开棉絮从里面拿了两个冰棍出来，对王源的方向递。
王源走上前两步接了，慢慢撕开包装，就听王俊凯蹲在那里咬着冰棍，含糊又随意的介绍，“呶，这个长头发，老A，也是老大，那个寸头，J，老二，大D是老三，还有几个没在先不说了，小U比我还大，你该叫姐，不过不叫也没关系，反正你只要认得我一个K哥就够了。”
“靠！老幺儿你成心不把我们放眼里是的吧！”
“都说了再他吗叫我老二就打断你的腿！”
“呵呵反正我真是从没听过你一声姐！”
……
王俊凯一席话惹来众人同时发声抱怨，王源听着也是无语又好笑，学王俊凯的样子蹲在檐下，一起成了众矢之的中的那个“的”。
“好啦！别废话啦，这我邻居王源儿，也是我弟，以后就在我们帮里混了，代号小……嗯，叫你什么好呢？”王俊凯没犹豫三秒，紧接着就说，“你名字里叫源，那就叫小O吧，反正是个圈儿……”
“不，我英文名叫Roy，叫R吧。”孰料王源马上就拆王俊凯的台，自己反驳道。
“小O！”王俊凯一脸执着，扭过脸跟王源对视。
王源不甘示弱，呛声，“就R！”就字还念得特别重。
王俊凯不爽了，没吃完的冰棍往地上一摔，站起来说，“你不想跟我混了是吧？”
他这样强势了，王源就委屈了，刚哭完没消停多久的泪腺又有泛滥的趋势，就瞪着这样一双水光大眼跟王俊凯对视。
“哎哟我以为多兄友弟恭呢！没转脸呢就要打架啦？”老A打趣，笑嘻嘻拽住了王俊凯，“你看你啥烂脾气，刚不是老幺儿就长了威风，还会欺负新人了嘿！”
“别劝别劝，老幺儿啥时候不威风啊，还欺负新人，我这个老人也没少被他欺负好嘛！老大你别劝，你等着看小幺儿有法子对付K。”大D倚着凳子脚转了半圈，专门跟蹲地上的王源对视，话音未落，就见王源大大的眼眶里直直滚下眼泪来，跟电视剧里似的。
“啧！又哭！”王俊凯也发现自己完全受不了王源的眼泪，看见他哭，心里就跟炸了炮仗似的，暴躁得他反复深呼吸几口气，举起手说，“好好好，小R行了吧！”
王源哭主要是觉得王俊凯在人前太不给他面子，其次还有点之前被孟冬的人追没缓回来的情绪，一个失控就掉了眼泪，哭确实也挺不好意思，但马上就因此收到王俊凯的妥协，虽然还是在前头缀了个小，王源也满意了，手背一蹭眼睛，“哼”了一声继续冰棍去了。
老A看完了这场小热闹，抬起手腕瞅了瞅时间，说，“好啦差不多了，J和大D该去录像厅收钱了，一直包夜没给钱的那几个注意下，今晚还不给，明天K你就去堵人吧。”
他说完，J和大D就站起来，后者伸手顺走了老A搁在躺椅扶手上的一条烟，得意地勾着J的脖子显摆，却只招来一记暴力的肘击。王源看着他俩这样打打闹闹的走了，好奇的问，“老大，他们去干嘛呀？”
他叫人的时候声音很甜，问出问题时表情又乖又专注，老A坐在椅子上看他，突然就伸手去摸王源的脸，说，“啧啧，真的不是女孩儿嘛？”
“操！乱摸什么！”
三只手同时伸出来打老A那只咸猪手，王俊凯爆了粗口，把王源拽起来，说，“你是猥琐大叔嘛！烦人！我带他来是说要罩着他的，帮里的事不让他参与。我们走了！”王俊凯说着就牵着王源走了，留小U插着腰去拧老A的手，柳眉倒竖，“你还变不变态？！变不变态？！”
“……真的是奇异世界……”走出去老远还能听到小U尖利的声音和老A不正经的调笑，王源感慨了这么一句。
王俊凯不回应他，也已经放开了牵着他的手，戴着兜帽，闷头走在前面，王源看他背后的字母，又想起问，“你这是帮服吗？为什么他们都没有？我也想要一件，看起来很酷呀……”
“小U是不是喜欢老大的呀？他们是一对么……”
“大D看起来很蠢，但J又太暴力了，不过我喜欢林俊杰耶，JJ你知道吧，所以我竟然觉得J是最好相处的…是错觉吧？”
……
王源啰里八嗦说了一堆，王俊凯只是不理，王源就有点生气了，使劲顿了下脚，喊，“喂！王俊凯！”
“？”王俊凯很无辜的回头，说，“发什么神经！？”
王源无语，他这是完完全全无视自己了？无视到他连无视了自己这个事实都没有意识！太过分了！王源撅起嘴，赌一口气大步走到前面去，也不理他了。
王俊凯落后他两步也不着急，走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说，“老A十七岁，也是帮里最大的，我们刚去的那个小院还有别的三处房子都是他的，小院他在住，别的都改成了录像厅，放片收门票的，也是我们帮的主要收入，分别都有人看。J和小U是亲兄妹，没有家人，大D父母都是聋哑人，在酒吧街前面的按摩店里打工，另外还有三个人以后认识了再跟你说……我给你说这些是毕竟带你加入了，但你以后都不要来，给我老实在家呆着，等到开学了难免要出门活动自己一个人遇到麻烦的时候再报少年帮的名号……”
王俊凯说着一下子踩到王源身上去了，才抬头，“干嘛？”
“我不认路……”王源摊手，走到了巷子出口分岔路，他不知道该往哪边拐。
“笨……”王俊凯轻身说了句，越过王源走到前面去时，伸手按了下他的头顶。
王源也不客气，踮起脚跟冲上去拉下了王俊凯的兜帽，“你不笨，你装酷，装啥呀装，小心撞电线杆！”
“欠揍！”王俊凯挥了挥拳头，又把兜帽戴上，他就是在王源面前充老大，实际上确实十三岁的年龄与他在山明街的名号相当不符，少年帮在小帮派里崛起得蛮迅速，主要他们有录像厅的稳定财源，不管是成年人还是半截茬的小混子都很眼红，一开始来找麻烦的比苍蝇还多，在无数次打斗中很快崭露头角的一个戴着黑色兜帽背负K字的瘦小身影就渐渐有了名气，很多人知道了少年帮的K身手灵活非常能打，但没有人知道他其实只有十三岁。
王俊凯习惯了这层伪装，即便在王源一个人身边。
王源看着王俊凯的背影咬嘴唇，不满于他把自己放在隔离开的背后的位置，说，“你知道你们说的那个矮冬瓜为什么今天没进到巷子里吗？因为他带人围堵我的时候被我泼了一脸的辣椒汤，还被我胖揍了一顿，所以他的人才追着我跑的。”
“哈、哈！”王俊凯笑了两声，明显不相信。
“真的！是真的！”王源握着拳头绕着王俊凯跑前跑后，面不改色地强调，“我说的是真的！”
“你骗鬼你问问鬼信吗？”王俊凯双手插兜一派闲适地看头顶上的满月，不理会跑动着的王源。
“信啊！怎么不信？要不你觉得他们干嘛追我啊？”王源把脸往王俊凯眼前伸，企图引起他的注意力。
“或许是想调戏你吧，小、妹、妹～”王俊凯确实如他所愿的给了他注意力，但说的话却很想让王源像小U拧老A那样拧他的手，事实上他也确实这样做了，但王俊凯迅速从裤袋里抽出手捏住了王源的手腕，稍微用了点力气，把他抵到墙边，看王源又要踢他，忙闪过了，说，“诶，好了不要闹！”
王源不知怎么忍不住想笑，抿着嘴角去看王俊凯的脸，发觉难得的，他脸上也很有笑意，桃花眼映着朦胧月光，四周安静的只有虫鸣，王源精俏的一张小脸上凝着准备好的笑意待发，单等着王俊凯的表情变化给他一声令下。终于对视了这么几秒钟，两个人同时笑出声来。
王俊凯送开钳制王源手腕的手，活动了下肩膀说，“这样吧，从这边往前一直跑，连着两个路口都右拐，出去就到我们住的楼房没多远了，现在比赛一起跑，你赢了我，我就信你。”
“好！这是你说的！”王源摩拳擦掌很有信心。
两个人微微俯下身体做准备，王俊凯利落地念，“一，二，三，预备——跑！”
两道身影同时在暗夜的巷子里全速奔跑起来，并行前进，互不相让。王源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得简直要飞起来，夏夜温凉的风穿过他年少单薄的胸膛，一腔跳动的血液沸腾着对自由的渴望，他难耐地大吼了几声，一串嘹亮的“啊啊啊啊啊”敲击着两侧狭窄的墙壁，冲破夜空，他大叫着是想发力，但余光中身侧黑影一闪，王俊凯微弓着脊背，突然就超越他跑到了前面。
比起王源亮得发光的眸心和浑身明显跳跃外放的细胞，王俊凯奔跑的身影敛成了一道沉默的暗影，黑色的兜帽被风鼓起飘荡在脑后，与他飞扬的发丝一起飞舞，奇怪的是，明明剧烈的动作与暗夜使得他身影模糊，但王源却始终觉得自己清晰的看见了这天晚上王俊凯奔跑中的面貌，看清了他沉默中静如沉水的桃花眼，看清了他随着呼吸微微张开的嘴唇，甚至看清了他初具雏形的尖尖小虎牙。
——大概是因为他奔跑在自己的前方，风掠过他吹到自己身上，扑面而来的全是他灵魂细枝末节的舒展形状，这灵魂丝丝入扣，入侵了王源的最初开始探知世界的精神，给了他如此认知：就这样一直一直的追逐在王俊凯追逐的方向，就是他人生的全部希望。
王俊凯啊……
平仄仄一声喟叹，敲开了一个十二岁男孩人生的第一扇世界观的窗户。
然而王源回到家里，周颖芝已经在家了，正因为儿子的无故外出而担心不已，虽然在得知王俊凯也不在家后作出了他俩肯定一块出去玩儿了的判定，但王俊凯不过就比王源大一岁，俩小孩子大晚上去到山明街这样的环境中溜达，怎么都让周颖芝吊着一颗心，足足挂念了将近一个钟头。
“到哪儿疯去了？明天开始没有我陪着，你再不许独自下楼！”周颖芝在门口就开始训斥王源，声音有点神经质的放大着。
就像布口袋底部破了个洞，王源捕捉在怀里的夏夜温凉的风，一瞬间就飞去无影踪，没留一丝痕迹。
“我知道了……”他头也没抬的进了家，背着身子抵着门关上，他不敢去看王俊凯的脸，心里将另一半外放的灵魂寄存在他身上，那么这一半弱小又乖巧的自己，就还是不需要给他看了吧。
“傻子……笨死了……”倒是王俊凯在他关门的时候忍不住停住了自己所有的动作，耳朵听了那样的训斥，眉头就皱起来，轻声吐槽了两声，随即又消散在黑暗里。
两扇分别关起来的门，暂时锁住了两个男孩儿的两颗少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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